第55屆聯合國大會主席霍爾克里曾面對全世界的新聞媒體贊譽過一位中國人。他說：“知識是艾滋病的最佳疫苗。在中國河南，就有一位傾盡心血義務宣傳預防艾滋病知識的人，她的故事跌宕起伏，她的精神讓人欽佩不已......”而這個人，就是高耀潔。 　　正是這位步履蹣跚的老人的堅持不懈，推動了有關部門對艾滋病現狀的認識及決策的決心。 　　現年78歲的高耀潔有一雙被裹過的腳，從5歲一直裹到11歲，1.60米的身高配上這雙只能穿34碼鞋的小腳，走起路來總是讓人擔心。25歲那年，擔心學校因“小腳”而不要她，她特地穿了一雙球鞋，并在鞋尖里塞滿了棉花，最終如愿邁進河南大學醫學院的大門。4年后，這雙腳又帶她走進河南中醫院產科。在其后的數十年里，她成為一名出色的婦產科醫生，將無數生命帶到了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上。 　　從1996年開始，本已退休應該頤養天年的她又用這樣一雙腳，一步步走進了豫南艾滋病流行的鄉村，為那些艾滋病患者及感染者送去藥物和金錢、知識和慰藉。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事是“杯水車薪”，但她從未放棄這一切，為的是要沖破重重阻力，幫助那些無辜的患者和感染者，給他們溫暖、知識和力量，共同戰勝艾滋病。 拉響警報的人 　　“老奶奶，你咋會想到艾滋病呢，咱這哪會有那個病啊！”1996年，已經退休的高耀潔去某醫院會診時遇到了一位女病人，極度消瘦、高燒不退，皮膚出現暗紫色斑點。她記得在一本書上看過“艾滋病”的介紹，感覺癥狀比較類似，但她剛一提出自己的懷疑，便有年輕的醫生不假思索地否定。 　　最終這位病人被確診患了艾滋病，并有過輸血史。“開始不相信是中國的事。”像許多人一樣，高耀潔起初也懷疑病人或病人的丈夫“作風”不好。但經過一番調查和檢查之后，高耀潔才相信病人是通過輸血感染的。 　　高耀潔從遇到的第一例艾滋病病人那里得到的啟示是：對艾滋病原來還有那么多偏見與誤解。這年秋天，她開始把從各種資料上看到的知識摘抄下來，自費編印成預防艾滋病的小冊子。此后的兩三年間，陸陸續續散發到河南許多地方。 　　1999年8月，高耀潔收到河南某縣一位檢察官寄給她的信，信上寥寥數語，卻明確告知一個信息：最近在上蔡縣文樓村里，有很多艾滋病病人。她立即警覺起來。 　　高耀潔馬上找了一位記者，于1999年9月第一次去了文樓村。知道她是醫生，一個叫吳攏的28歲女子扯了扯她的手說:“俺給你煮花生吃吧”，然后一拐一拐地進屋去了。下個月再去，吳攏已經死了。她和丈夫是在賣血時認識而結婚的，小兩口、老兩口，家里的兩個孩子都是艾滋病感染者。 　　貧窮迫使這些村民靠賣血換取財富，然而他們哪里知道，更大的災難不僅將原來的那些賣血錢席卷一空，更將一個個家庭徹徹底底地摧毀。11月，高耀潔聯系到12位艾滋病人，過春節前，她給其中的8位每人寄了100元錢，讓他們好好過年。誰知半個月后，她收到了四張退款單，寫的都是“收款人已死”。 　　經常深入艾滋病疫區，高耀潔見到了太多的苦難和悲劇。2001年3月，42歲的艾滋病患者王有志給高耀潔寫信，希望能見一面，“我趕到村子里，村子里正在出殯，走到棺材前，才知道死的人正是王有志，我嚎啕大哭”。老人起初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到了今天，對艾滋村來說，死亡是每時每刻都會發生的現實。最多的一次是看到一個村一天有9戶艾滋病人殯。 　　時間長了，一些艾滋病病人都知道了高耀潔大夫。知道了這個老太太會給他們幫助。隨著時間的推移，上蔡、文樓、尉氏等地方的艾滋病疫情漸漸被外界所知。有人說，河南的臉就被她給丟了，“安徽、湖北也有艾滋村，但那里人聰明，不鬧，沒有高耀潔！”高耀潔知道自己是個“有爭議”的人，但她說:“我干的事，老百姓支持，只要他們支持，我就干下去。” 　　 近幾年，她把掙的稿費、講課費之類，以及在國際上獲得的幾筆獎金，統統都被她用在宣傳艾滋病知識的印刷上，“這些錢花完了是勝利，花不出去是失敗，”高耀潔一再這樣說，全然不顧自己現在還住在兒子的房子里。原來像“貧民窟”一樣的舊房拆遷了，要再遷回去得拿出17萬元，老伴很是發愁，但高耀潔壓根兒就不想這些事。 非“賢妻良母”的高耀潔 　　高耀潔與老伴郭明久在年輕時是經人介紹，相識、結婚、生子的。兩人育有一子兩女。今年78歲的郭明久是東北人，畢業于沈陽的中國醫科大學。轉業后一直在河南省委做保健醫生，直到離休。由于工作性質的關系，他生性溫和。 　　“年輕時俺很差勁，一星期不洗臉，十年都用一塊錢的雪花膏。”那時，高耀潔甚至一個星期都不回家，以至于孩子到現在進門只喊爸不找媽，“我咋回家？天天忙得跟驢子一樣，不是病房就是手術室。一忙就忙到天明。”有時候太忙，高耀潔干脆就住在醫院。高耀潔家里至今沒有洗衣機。洗衣、做飯都是由郭明久承擔，直到去年冬天家里才找了一個幫手。平時高耀潔要向外地寄書、寄材料，都是老人用自行車一點一點馱到郵局，幫著發出去的。 　　 從2001年，家里的財權被郭明久老人收回，因為家里的錢都被高耀潔花在艾滋病人身上。高耀潔每月2000元左右的退休金歸郭明久管，再“發”給高耀潔500元左右零花錢。 “平心而論，我真希望我的母親是那種傳統的賢妻良母。”高耀潔大兒子談起自己的母親，充滿了復雜的情感。高耀潔在“文革”中被戴過“高帽”，胃也在那時候落下了毛病，后來被切除了大部分，受盡了苦難，還連累了兒女。 一個人的戰斗 　　 從2001年起，高耀潔開始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救助艾滋孤兒上，她傾心救助的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她努力實踐的是一個特殊的模式。作為孤兒們的老奶奶，她牽著那些小手，幫他們從絕望走向希望。 　　在三四年的時間里，高耀潔不斷地深入疫區進行調查，每到一個村莊，她就記下村子里需要資助上學的孤兒名單，慢慢地，名單上的名字越積越多，最后達到了164個。高耀潔定期給這164名孤兒寄錢。在這些孩子身上，花掉了八萬多元。 　　后來，高耀潔決定盡自己的力為孩子做點什么。經她介紹，6個艾滋孤兒落戶到她的老家——山東曹縣。自從10歲時離開家鄉，她曾經有60多年沒有回來過。然而這幾年，因為這里分散收養著幾名艾滋遺孤，高耀潔沒事便常回家看看。 　　她說，之所以把孩子送到曹縣來，是因為這里是她的老家，送過來比較放心。“別的，我要送去，他要是虐待孩子怎么辦？他要把孩子真的去賣了怎么辦呢？社會很復雜，我不放心。” 　　高耀潔在給孩子找人家時，有兩個標準是必須堅守的，第一，得吃得起飯，第二個得心地善良，不虐待孩子。她想通過自己得努力，給這些孩子找一個溫暖的家，讓他們過上和正常孩子一樣的生活。 　　她至今不能忘記的一個場面是：大冬天，8歲左右的孩子光腳拖著一雙破鞋，一崴一崴地走著，連凍帶爛，腳后跟都露出里面的骨頭來。原來他是一個父母都因艾滋病去世的孤兒。高耀潔至今遺憾再也沒找到當時那個孩子，沒把他“救”出來。 　　 一個孩子剛到山東時，身上臟得被媽媽放在澡盆里洗了幾個鐘頭才洗干凈，他的小手卻死死抓住臟衣服不肯放松，怕扔掉后沒有衣服穿。煮熟的雞蛋剝皮后放在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吃，因為以前從來沒吃過。另一個孩子因為有饃吃，便覺得到了天堂，每個孩子背后的故事都令人心酸。 　　曾經有一位臺灣商人輾轉打電話找到高耀潔，表示想捐30萬元，請她幫助，為艾滋病做點事情。高耀潔拒絕了。就這樣，她推掉了一筆又一筆無條件信任她而捐出的錢。在旁觀者看來，這種拒絕簡直就是一種資源的浪費，但老人對這一點毫不動搖。雖然她也承認單個人的力量遠遠沒有組織起來形成的力量大。 　　高耀潔說：“一個人活著不應該光為了自己，應該為了更多人，每一個人都應該多付出一些，付出一些對這個社會總是有好處。” 　　78歲的高耀潔，在數年的時間里，就是以這樣的一種非凡的勇氣和力量，實踐著她 “為生民立命”的信念。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喚起全社會來關注艾滋病。 　　相關鏈接： 　　高耀潔，1927年生于山東曹縣，河南中醫學院教授、主任醫師，1990年退休。1996年發現因輸血感染艾滋病的病例，開始認識到血液傳播艾滋病的嚴重性。多年來共花費數十萬元自費印刷艾滋病預防資料、救助艾滋病人和艾滋孤兒。被媒體稱為“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2001年獲全球健康理事會頒發的“喬納森曼恩世界健康與人權獎”。2003年獲由“亞洲諾貝爾獎”之稱的“拉蒙-邁格塞”公共服務獎。2004年被中央電視臺評為“感動中國--2003年度人物”之一。